时间的流速对于不同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苦于学业的新生们都觉得日历上的数字爬得慢吞吞的，而罗兰却一直觉得时间太短不够用。作为最高级别的学长，已经修完全部课程的罗兰其实可以提前毕业的，不过他认为自己还可以从学院的教官中再多学习一些知识技巧而没有离开。在白日为贺兰教授代课，以及在晚上去机关部的打工，就算日程表被这两个巨头取走了很多空白，却依旧留下了很多自由时间。

罗兰用去训练场磨练自己的武艺，以及申请械骸的实战训练来填补空闲。身边的朋友对罗兰说，你是不是刻苦过头了啊？结果被罗兰用一句“但是我真的很闲呀”给呛了回去。

平静却又紧凑的学院时光，然后突然发生的爆炸性转折是在罗兰距离毕业还有两个月的时候。

与往常一样，在共用的训练场中与后辈的学弟学妹互相喂招。将双方分为进攻与防守的角色，作为前辈的罗兰很自然选择了后者。进攻，破招，然后再进攻，武术师们在这样的基础训练之中不断磨练自己所擅长且自豪的技巧，发现弱点然后订正。

“进攻方式太保守了喔。”

罗兰的对手是年轻的学弟，作为进攻的一方，已经拼尽全力的后辈少年，但他的招式还是轻易被罗兰化解掉了。

就像是丢入了激流中那般。

原本锋利的刃口应该是能够劈开水流的，但面对罗兰——他所擅长的是一把宽幅长剑，充满了朴素的味道。作为防守方而没有发挥充满沉重感的威力，它在罗兰的手中犹如充满魄力水流漩涡，吞噬掉了任何力量。

罗兰放下了扛在肩膀上的长剑，他说：“再来一次吧，这一次朝我的要害攻击过来，试试看更刁钻的角度。”

“是，学长！”

后辈很精神地回应道。

不过可惜的是，训练必须到此为止了。

“打扰一下，没问题吗？”

“你是……”

和普通学员不同，是白色的制服。不沾染一丝灰尘的纯粹，是衬托高洁的色彩。在航行学院中，只有一种学生才能穿的特殊制服：

“学生会？”

“正是，会长有事找你。”

“我知道了。”

或许是和代理教师的事情有关？罗兰心里这样想着，他说：

“抱歉，因为训练的缘故我现在浑身是汗，如果不介意的话……”

“是的，没问题。并不是很着急的事情。”

**********************************************************************

虽然与之陪练的晚辈流露出了可惜的表情，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罗兰将他的武器送回训练场的储存库后就去冲了个凉，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被丢入自动洗涤的系统，在被清洁之后它们会通过运输管道送回罗兰的寝室。换上新制服的他，前往了第一层的学生会办公室。

“是罗兰吗，久候多时了。”

学生会的会长，里德尔放下手中的文件对罗兰打着招呼。

当初罗兰申请当代课老师的时候便与这位学生会会长有过交集，虽说算不上密友，不过罗兰对里德尔的感觉还不错。

“先坐吧，要喝点果汁吗？”

“我就不客气了。”

运动后的第一杯饮料是最可口的。

放下杯子之后，坐在里德尔面前的罗兰在沙发上调整着能让自己更加舒适的姿势，同时问：“会长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先看看这份图像资料吧。”

里德尔调出了一份全息投影，将画面正对向了罗兰。

是一艘飞船。

具体点说，是一艘漂流在星海的老旧飞船。

“这是……”

“舰桥通讯组收到了求救信号，根据来源地，我们发现了这艘宇航舰。通过识别号进行搜索，这艘宇航舰是六年前从火星某重工业出厂的民用宇航舰。”

【彗星十三】——想必就是它的名字了吧，因为被标注在了图像的下方。

罗兰摸着下巴说：“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嘛，外层装甲都破损不少了。学院是打算组织救援队吗？”

宇宙航行出现意外并不新鲜，政府为了统计伤亡和对人员的失踪或遇难进行确定而发布的新法案中，有明确规定对发出求救信号的宇航舰必定伸出援手的规定。

“与其说是救援，倒不如说是探测吧。从官方失踪报告书得到的消息，彗星十三在两年前就失去踪迹了。我们经过讨论，判定里面应该不会有幸存者的，发出求助信号的原因有很大可能性是因为系统还在运作的关系。”

一艘废弃的飞船的确具备探索的价值，而且将其回收汇报给政府也能得到不菲报酬。并且对于准备参军的士官科学生来说，这也是不错的历练。当然，教官也会陪同保证安全的。

“这么说……会长是希望我加入探测队啰？”

“实际上是几位教官推荐你的，他们认为你有足够的能力担任小分队的领导。而且一年前，你也有协同其他教官与士兵参与过对小顾宇宙海盗的追捕任务吧，我们对有经验的人是大欢迎的。”

加入行动，不必说肯定会在学生档案上添上不错的一笔。但内中的风险还是值得考虑，以培养精英的航行学院来说，进行这样的实战、甚至在那其中出现学生与教官的伤亡也不是没有。选择入学航行学院的同意书中早就有这份承当风险说明了。

“废弃的宇航舰啊……也有可能是宇宙海盗的陷阱也说不定。”

“的确是这样，但探险未知也必须得承当这种程度的风险不是吗？”

里德尔边说边笑呵呵的给自己泡了杯提神的咖啡。

罗兰问他：“如果没有学生打算加入怎么办？”

“那样也没关系，我们的教官都是从军队退伍的正规士兵，他们足够组成一个中型规模的探测队了。这毕竟也是大行动，你要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也没关系，反正探测队的教官成员正在拟定登陆计划。明天再给我答复也没问题的。”

罗兰没有等到明天，他在当晚就给里德尔留下了同意参加行动的简讯。

很多东西都是一闪而逝的——譬如，这个机会。

在学生时期就参加实战，这所带来的好处不仅仅是经验而已。仅仅只是参加行动的次数就能够在自己的档案中留下相当浓重的一笔了，加入军方进行部队分配的时候，对于罗兰这样没有背景的平民来说，这是唯一能够引起检阅官注意的机会了。

*********************************************************************

“你打算参加这一次的探测队？”

次日的中午，当罗兰说出自己的打算后，作为教官的埃蒙把手中的蛋白饮料吸得吱吱作响。

在训练中小休的罗兰，他抱着自己的长剑坐在场地边缘，罗兰说道：“毕竟是难得的机会，我不想错过。埃蒙教官好像也有参加吧？”

“是啊，加上我一共有六位教官级别的人员。有四人负责带领学生进入舰内进行探索，余下三位与高年级骑师系学生一同驾驶械骸在外部待机。罗兰你是哪个队伍的？”

“他是内部探索队的，与其他几位高年级学生组成辅佐队来协助内部调查。”

回答问题的人是与埃蒙同样简直教官的中年男性，赤裸的上半身还冒着湿润的蒸汽，应该是刚刚从高强度的训练中退出休息吧。

他递给了罗兰一册打印纸的合订本。

“尼莫教官？”

“是这次参加的学生名单，你也拿去看看吧。”

罗兰接过了那册名单。

排在第一行的是教官成员名单，然后是高年级学生组成的辅佐队，最后是那些自愿承当风险选择加入探测队的学生成员，除了自己的头像和名字之外，还有其他一些熟悉的人名。全部都是士官科的高年级学生，平时在械骸收纳库与训练场都经常见面的。

“喔……还有电子工程类的学生也加入吗？”

“这个啊，我们也需要能够破译宇航舰主控制系统的人。”尼莫边说边打开了碳酸类运动饮料的拉罐，趁着二氧化碳的泡沫涌出来的清凉感一口气喝了下去，“噗呵~~！我就是为了这一刻才活的啦！！”

“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发现罗兰从刚刚开始就不再说话，埃蒙对一直盯着名册单的罗兰问道。

罗兰挠了挠脑袋。

“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我们进入到宇航舰内部之后，要做什么？”

“这个啊。”尼莫打着嗝，顿了顿后说了下去：“驾驶械骸的那群人会在外面待机准备，探索队分成两组。一组前往主控制室进行黑匣子的回收工作，另一组向内部深入实施针对幸存者的搜索……嗯，前提是得有幸存者，毕竟这艘宇航舰已经失踪两年了喔，就算氧气系统还能维持，储备粮也不够用吧。”

“唔……”

罗拉紧紧闭着嘴唇，在他的嗓子里散发着思考的沉吟。

他将名册还给了尼莫后，问道：“对彗星十三的遇难，目前为止有什么猜测吗？”

“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宇宙海盗下的手。”

“不对啊，既然目标是针对全舰，那为什么会把宇航舰本身给抛弃了。”

漂流在宇宙的非法强盗居然会把能够增加舰队数量的宇航舰给放弃，这个有点说不通。

埃蒙对罗兰的疑问下达了如此判断：“或许是私掠舰干的也说不定。”——那是打上了合法标签的强盗，人类的政府并不承认私掠舰的存在，不过这并不妨碍那些独立在星际各处的公国对其承认。以强硬收取航道过路税的方式，这就是私掠舰的工作。

埃蒙说：“大概是被抢`劫了太多的储备物资，舰内的人员在前往下一个补给点的途中死于饥荒。”

的确也有这种可能性，对于以【日】作为单位的星际旅行来说，即使持续数个月才能到达目的地也不足为奇。过去报道的航行事故中，就有满载着死尸的宇航舰依旧根据自动航行的路线来到预期地点的例子，内部的人员早已经死于物资匾乏的饥荒了。星际跳跃技术是军方专用的技术，目前还没有运用到民间的例子。